放学的时间终于到了。
今天我既没有慢慢腾腾的来到社团教室,也没有轻松的骑车回家。而是骑在脚踏车上,在校门前等着里志的到来。
话说回来,到底是距离神高学园祭还有仅仅2周了。这个神高像是上了发条似的,根本停不下来:
操场上到处是身穿夏季制服的学生在组装大型道具,听得见管乐器、电吉他、尺八(注1)的演奏旋律,专科大楼里的学生多到我在这么远的距离之外都看得出来,至于他们的目的,不用说,当然是神高学园祭。看着眼前的生气蓬勃,我也感受得到,神高即使开学,在神高学园祭的刺激下却更活泼了,校舍里蚁群钻动般的情景有如宣告着:‘来准备吧!文化祭快到了!’
我望着那些精力充沛的学生们好一阵子,才看见有个人从校门口小跑步过来。那是福部里志。一身便服的他,短袖短裤配小登山包,打扮相当休闲。
“哟。”
“不好意思啦~~,你等很久了吗?”
在中庭练习发声的学生都被里志恶心的语气吓得转头望过来,一时之间我真想当场骑着脚踏车逃走,还是勉强忍住,朝着跑近的里志抬脚一踹。
“哇!奉太郎,你干嘛啦?突然来这一下,太危险了吧。”
“少废话,难道你没有羞耻心和维持善良风俗的意识吗?”
里志耸耸肩。
想必他真的没有。
“要去就快点,荒楠神社不会让我们晚上进去的。“
“是~是。”
望着前去牵车的里志,我果然还是没法去掉内心的焦躁。
……
“那么,奉太郎。你是打算推翻自己全部的推理吗?”
我和里志并行,在并不宽阔的道路上骑车赶路。这个时候,立志突然问我。
“…不知道,但是肯定错了。”
“哦,奉太郎刚和我们说‘我推理错了’的时候,真是把我吓了一跳。”
“… …”
“明明是大家都已经被说服了,却被告知大侦探出了纰漏。“
“…抱歉。”
“不是这样哦,奉太郎,谁也没有规定要你一直保持正确。相比你说之前的推理不对,更让我吃惊的是奉太郎竟然主动去调查啊,这完全和奉太郎这个人的设定相反呐。”
“是吗,违背了准则不好意思啊。”
“啊,对了。‘不得不做的事,就尽快做完。’现在的奉太郎认为这个事件是必须要做的事了吧?”
“不知道。”
“那我换一个问法好了,‘奉太郎认为荒楠神社里有你需要的线索和真相吗‘?”
“我…不知道。”
今天在社团教室里,我正式向里志,伊原和千反田道歉了。为自己那自大,无知,狂妄的大脑低下了头。
但是,令我没料到的是,除了吃惊之外,我并没从他们3人的眼神中读出‘责怪‘、’嘲讽‘、等等的情感。而且,知道我要去调查荒楠神社,里志还坚持要与我同去。本来伊原和千反田也要来的,但是因为一些原因,我拜托她们在学校待机。
于是,现在就是我和里志2人前往荒楠神社了。
… … …
随着道路两边的建筑逐渐消失,巨大的树木渐渐多了起来。即使实在热闹的9月,这种幽寂的气氛也使体感的温度降了下来。抬头可见的晴空,身旁伫立的巨木,以及耳中婉转的鸟鸣。让人产生了时空停滞的错觉。
而当我和里志远远看到神社鸟居的时候,我们就知道,神山大族——‘十文字‘家族所掌管的’荒楠神社‘到了。
除了新年的朝拜,连七夕和盂兰盆节都不来这里的我,其实很喜欢神社这种幽静的气氛。只是十分讨厌过节时神社人山人海的景象吧。所以反而来的很少。
但是,即使是没有其他人访问的神社,我也不打算慢慢的参观了。
在神社鸟居外的空地停下脚踏车后,我用平时绝对不会用的速度向神社里宫走去,而里志也紧紧的跟在我身后。
在巨大的神社中找东西是很难的,更何况是——找一个活人。
“难道,奉太郎。你要找的是……”
里志吃惊的看着我。
是的,这一次来荒楠神社,我要找的就是十文字家的大小姐。
“…十文字佳穗(注2)?!”
经过了好一番的寻找,我们终于在简朴的和式大屋内见到了十文字佳穗。
眼前的十文字佳穗虽然已经换上了常服,但是惹眼的干爽秀发,戴着的细框眼镜,让她变得十分有魅力。不仅如此,分外沉稳、文静的她身边还有一种独特的氛围,这大概就是身为掌管神社的大家族‘十文字‘一员的身份带来的吧。
“今天冒昧来访,实在是打扰了。但是因为有着不得不弄清的事情,还希望您能彻底的告知。“
“哦!”
大概是因为眼前十文字佳穗的气质和神社的气势。我说话的语气也变得分外的礼貌和正式,使得里志这家伙相当失礼的惊呼了起来。
“嘛,十文字同学。虽然是刚刚从学校道别,还是来麻烦你了,要是能帮上忙就太感谢你了。”
里志还是很正常的打了招呼。
“哪里,虽然这样说有些不好意思,但我和爱瑠是十分亲密的朋友。平时也收到福部同学的关照,有什么能帮上忙的事情,我一定接近全力。“
这样说着的十文字佳穗也对着我微微一礼。
看来她是很好沟通的人,太好了。来的路上一直想着如果是一位大小姐脾气的人就难办了。
“既然这样,那我就直说了。“
“是…是!”
大概是被我强硬的语气吓到了,十文字佳穗有点不知所措。
“请让我参观一下十文字家的神棚吧(注 3 )。”
“诶,可…可是…”
十文字的大小姐很为难的抿着薄薄的嘴唇。
里志也是有些吃惊的在我和十文字佳穗的脸上来回扫视。
“很重要吗?”
十文字像是有些为难。
“很重要。”
我进一步确认。
“一定要看?”
“一定要看,因为这关系着10年前的真相。”
“10年前?!”
里志吃惊的重复起我的话,然后更令他吃惊的是十文字佳穗的表情在之后的瞬息间就经历了惊讶,恐惧,怀疑等一系列变化。
“虽然冒昧,请问折木供惠小姐是您的?“
“是我姐姐。“
“这样啊… …”
十文字佳穗好像理解了什么。于是她在沉默了一会之后,终于开口:
“好的,我知道了,请跟我来吧。”
成功了。
“这很奇怪啊,奉太郎。神棚不是供奉祖先灵位的地方么,这样私人的地方竟然会放我们观察啊。奉太郎你真是了不起啊。”
走过陈旧却十分整洁的走廊地板时,里志悄悄的对我耳语。
“只是赌一下而已。”
我也尽可能的把声音压低。
“那神棚里有线索的可能性很低喽?”
“嗯,我开口之前只有大概20%吧。”
“那根本就是瞎猜啊。”
“现在不是了,看了十文字的表现,我现在大概有50%的保证。”
“到底是…”
“两位,到了。“
十文字佳穗的沉静的声音把里志继续询问的话语压了回去。但是眼前的景象,让我和里志都吃惊的说不出话来。
好大!
这大概是我和里志共同的想法。
在一栋教室一般大小,或许还要大一些的房间里。伫立这一个占据一整面墙壁的神棚。古色古香的木质神棚上整整齐齐的划分着上下层,而每一层上又整齐地摆放着一个又一个的灵牌。
这样巨大的神棚完全不是普通人家里面一个壁橱大小的神龛能比较的。
此时在我和里志眼前所展现的就是名为‘神山的十文字‘的巨大而悠久的家族的历史。
经过一系列繁琐正式的礼仪之后,我和里志终于被允许走近神棚做近距离的观察。
大概是我多心了,十文字佳穗对好奇心全开的里志好像欲言又止…….
真是难为她了。
“啊呀,这真是,这真是了不起啊!”
和把不能说话的劝阻抛到脑后,不停上下观察,赞叹的里志不同。我就是为了寻找一个人的灵牌而来。
我直接在最下面那排寻找起来。
没有!
顿时我感到头发都炸了起来。
不可能的,只有这里满足那个条件,事情才有道理啊。
我又仔细的观察四角,一些最不容易注意的角落里,我都屏住呼吸的认真寻找。
终于,在一个靠近墙角的,最第一层的角落里,我发现了一处与众不同,一处曾经摆放灵位,现在却不摆放的位置。造成的结果是那里的灰尘有着细微不同。
终于叫我找到了!
但是,现在那个灵位在哪里呢。
我回过头,发现十文字佳穗正用吃惊的眼神看着站在那一处神棚位置的我。
果然是这样。
… … …
“奉太郎,太过分了,为什么不能再多看一会?“
正缓步走出房间的里志向我抱怨着参观的时间太短了。
“怎么样,找到线索了吗?“
应该是看见我有些晴朗的表情,里志凑上来一脸好奇的问道。
“没找到,但是就差一步。“
没理会里志的疑问,我径直走向刚刚在我们走出房间后关闭房门的十文字佳穗。
“如果可以的话,可以让我去祭拜一下被移走的那个灵位吗?“
我的眼睛盯着十文字佳穗,一字一顿的说。
但是,十文字佳穗反而像是放下了重担一般,没有露出吃惊等的神色。而是反过来问我:
“折木同学知道了大概多少?“
“本来是一半的,现在有7成了。”
“怎么说呢,不愧是折木供惠小姐的弟弟呢。”
十文字佳穗说出了让我有些吃惊的话,难道老姐,你也是… …
“那么,折木同学,福部同学,请跟我来吧。“
带着和刚才不同的,没有疑惑,也没有不安的表情,十文字佳穗微行一礼,在我们前方带路。而里志则是一脸的疑惑,和我并肩而行。
“奉太郎,你到底找到什么了?“
“这下是80%了。“
我没有正面回答里志,而是报出了一个越来越接近100%的数值。
穿过长长走廊,绕过庄重的正殿。在十文字佳穗的带领下,我和里志来到了神社的后山。这里到处的都是高耸巨大树木,而在山坡上远眺,似乎还能看到不远处山林中若隐若现的古老建筑。
“那里是我家人居住的地方。“
一听十文字佳穗这么说,里志就有点失望的把视线从那里收了回来。
这时……
“到了。“
十文字佳穗在一处有些简陋的神龛旁停了下来,回过头来对我们说。
这是一个做的虽然有些简陋,却被打理的干干净净的神龛。一般行人向山神,地藏祈求路途平安的小庙就是这样吧,现在往往只能在图片中见到的实物就在面前啊。
“这就是奉太郎一直在找的东西啊。“
里志若有所思的走向前去,这时我注意到神龛前有一条经常有人走而形成的若隐若现的小路,一直延伸到林中十文字家族的居所。
里志饶有兴趣的围着这不到四分之一榻榻米见方大小的神龛看了一圈,然后有点不太正经的跪在神龛前,‘啪啪啪‘地拍着手,然后双手把神龛的门缓缓拉开。
我把视线从变得有些悲伤的十文字的脸上收回,仔细的盯着里志的表情。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的推论正确,那么里志一定会是——
“咕嘟。“
我不自觉的把空气压入了胃部。
“咦!啊咧!这个,这个不是?!“
里志大叫着,猛地回头望向我这边。我可以清晰的看见里志那家伙因为吃惊而瞪大了的双眼,以及已经零零碎碎的话语。
这样的表情,果然是叫我找到了。
“奉太郎!你看,这个神龛里面贡的不是神像而是灵牌啊。而且这个名字怎么,在哪里…见过…”
我拉起了里志,蹲下来仔细的看向小小的神龛里面那个一直存在于这里以及我的脑海里的灵牌。
呼~终于被我找到了。
不禁用力的把手在裤袋里面狠狠的握紧。
“…这个名字是…我的记忆肯定没错。但是…那根本就与火灾没有关系啊…但是是灵牌的话,就是已经死了啊。明明说是…这…”
我没有管喃喃自语的里志,也没有向正在拜祭神龛里面灵牌的十文字佳穗投去目光。而是从裤袋中拿出了手机。
“嘟~嘟~,喂,折木吗?你叫我和小千呆在学校图书馆干什么?你要是在耍我,我可要你好看!“
我看了一下手表,已经过去2个小时了。怪不得伊原这样的气急败坏,要是我被人要求在放学后呆在学校,等待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到来的指示,估计也会十分气愤吧。
“别的事情之后说,伊原。你能够查一下神高学生的毕业纪念册吧。校图书馆应该每一届都会有一册存根。别的不用找,就1991年毕业那一届的就够了。”
“这,大概有点困难吧,学校会允许学生带走这种资料吗?”
大概是因为我少有的认真语气,伊原也认真的回答了我。
“实在不行,你就去找糸鱼川养子老师,你就说…你就说是要调查10年前古籍研究社的那个事故!”
“事故?!折木你到底…”
话筒那边传来的是伊原吃惊而着急的语气。或许伊原把我的话理解的非常危险吧。但是,确实我的话里面有着只有特定的人才会听懂的‘威胁‘。
“还有,伊原你把‘冰菓‘也带上。”
“诶?!所有的都要吗?”
“…就带第24期就够了。”
“东西收集齐全了,带着它们来‘凤梨三明治‘吧。千反田应该记得位置。”
“哦。滴———“
看见我把手机收起来,沉默着凑过来的的里志低声说:
“奉太郎,你之前就是要找那个?什么时候确定的?“
“即使是现在,也还是有我没法解决的问题啊,所以——”
我看向十文字。
“虽然对不住,但是还是想问十文字同学你几个问题。”
好像是没想到我会这样说,十文字佳穗微微迟疑了一下,还是用维持在平常的语气说道:
“折木同学还想知道什么呢?”
“我曾听千反田,啊,是千反田同学说起过,她是独女,很羡慕有一对姐妹的十文字同学。那么,十文字同学是姐姐还是妹妹呢?”
十文字佳穗的脸上浮现了复杂的表情,等了好一会,才听到她声音不大的回答:
“我是妹妹。”
“那么,令姐是何时从神高毕业的呢?”
“1991年。”
“抱歉,最后一个问题。”
“…请问。”
我整理了一下思绪。虽然有些抱歉。但是…
“那么,令姐曾是‘古籍研究社‘的成员吗?“
“诶…奉太郎,这种事情,十文字同学怎么会知道?”
不,里志,眼前这个人一定会知道的。即使是普通姐妹不会交流的信息。但是在这个事情上,十文字佳穗一定是清楚的。
十文字佳穗并没有做过多的表情,而是想通了似的正视着我和里志。
“是的,我的姐姐,十文字桔梗。是古籍研究社的成员。”
果然如此!
但是,这样话。这个故事,也太过悲伤了呐。
亏得混蛋老姐想得出‘火神’这个字眼啊。
我这样想着
“里志,这回可是100%了呐。”
我的内心没有因成功揭露真相而应有的喜悦,只是平静的看向不远处林中若隐若现的十文字本家,喃喃自语。
注 1 一尺八寸长的直笛
注2 也有意为 十文字 嘉保的,这里我使用的是 十文字 佳穗 这个译名。
注3 是日本对大型神龛的称呼。龛是供奉佛像、神位或祖先灵位等的小阁子,如佛龛、神龛等,一般为木制,中国古代的石窟雕刻一般是神龛式,小龛又称椟。在日本,龛称为神棚(かみだな)。
故事即将进入尾声,下一章应该就是终局了。现在揭露的条件基本已经完整。大家如果想要猜猜结局的话,就要尽快啦!
那么,希望在留言板处见到大家的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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